自昨日上午到达长城站，已经过去了一整天。雪龙号停泊在距离长城站直线距离只有两千米的锚地，面对近在咫尺的长城站，我们暂时还不能登岸去拜访，物资转运和回运是当务之急。

我把配合卸货的任务安排给了年轻队员们，然后走上驾驶台上一边关注作业动态，一边和几位领队聊聊近在眼前的长城站。

长城站所在地是南设得兰群岛（South Shetland Islands）中的乔治王岛（King George Island）。一看就知道是英国人命名的，地名上带有昔日海洋帝国的血统。由于地理环境相对优越，许多国家在这里扎堆建设南极科考站，在中国长城站附近有智利、乌拉圭、韩国、俄罗斯的科考站，巴西站稍远，但在这里有一栋建筑物作为科考队临时休息场所，也叫作避难所。各国的科考站一般都有自己的通讯基站。只要你的手机开通了国际漫游，只需短短几分钟，你就会收到提示你来到了不同国家的提示短信。昨天驶入长城站时，首先收到的短信是：欢迎你来到乌拉圭，中国在乌拉圭使馆地址是XXX，联系电话是XXX；稍后收到的是：欢迎你来到智利，……。如果再往前开，没准就是：欢迎你来到巴西，……；欢迎你来到俄罗斯，……。这当中也有“欢迎你来到上海”的提示，联通公司在长城站建设有基站，使用的是上海区号，不过话费标准好像是按国际漫游计费的。

“长城站的地皮可来之不易”，徐副领队说。当年他参与了建站选址的论证。最初选好的站址是和乌拉圭站做邻居。乌拉圭的哥们儿对中国特友好，很乐意和我们为邻。头年我们一队人马在这里进行了勘测选址和论证，并做出了具体的规划。第二年雪龙号运来了建筑材料并带来了工程队，可我们选好的站址却被智利人堆上了七零八落的集装箱，分明是他们在抢占地盘。这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说。我们勘查好的站址上并没有立下任何标志物，连“XXX到此一游”的字样都没有。科考队的教授、博士们也太君子风度了，压根没想到要扔下几个集装箱去占地盘。还好就在智利站的山坡脚下有一块不错的地方，背山面海，有一个不太大的湖泊可以作为水源地。按照中国标准，这绝对是一块风水宝地。智利人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们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卸下大批建材，然后大兴土木建成了长城站。可能是他们抢占地盘在先，自觉理亏所以没吱声；要么就是智利人更愿意是他们自己，而不是乌拉圭人能和中国人做邻居。

山坡上的智利站只要有水龙头的地方，都贴有“请节约用水，淡水珍贵”的字条，而在长城站背后的小湖里汇集了周边山坡融化的雪水，水质一流且来源丰沛。失去了预选站址，没想到意外得来的地盘更优越，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后来厄瓜多尔也想在挨着智利站和中国站的地方建他们的科考站，智利人立马站出来反对，理由是距离太近超出了环境容量，可在我们建站时智利人保持了沉默。

尽管在建站选址时有些竞争关系，但中国长城站和周边的邻居相处得还不错。在这天涯海角之地，大家扎堆建站本来就是为了抱团取暖，相互提携。对南美国家而言，中国是来自遥远东方的大国，我们一直是智利铜产品的最大买主，也是智利最大的贸易伙伴。和长城站为邻的不仅有智利的南极科考站，还有他们的马尔什空军基地和弗雷气象中心。长城站的物资补给和人员进出，以及日常的气象保障都能得到智利空军的帮助。另一个南美国家乌拉圭的科考站也拿咱中国人当兄弟，每当长城站需要帮助时，乌拉圭人总是有求必应。雪龙号在长城站卸货期间的水文、潮位资料就是乌拉圭站提供的。

长城站所处环境不仅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乔治王岛和周边海域本身也具有很高的科研价值。长城站南面有来自纳尔逊岛的冰川，北面有乔治王岛冰川，唯独在几个国家扎堆建站的地方没有冰川发育。面对我们的提问，冰川学家孙波领队展现了他的学术风采。他解释说，陆地冰川发育取决于地形和降雪量，在地形上要有大片陆地位于雪线以上，并且当地降雪量要大于融雪量才会有陆地冰川发育。长城站所在的菲尔德斯半岛（Fildes Peninsula）地势低于当地雪线，自然没有冰川发育。“基岩性质是否也是影响因素之一” ？我指着长城站周边崎岖的岩石，都是较年轻的火山岩。“是的，火山岩残余热量较高，而且还常含有放射性元素提供热源，因此像富士山这样的年轻火山有常年积雪，但通常没有冰川发育。南极半岛地区是研究亚南极冰川、冰盖的宝地”，孙波领队接着说。

对于生物学家来说，长城站也是一块难得的宝地。距离长城站不到一千米的阿德雷岛，是南极企鹅主要栖息繁殖地之一，退潮时步行就能走过去。岛上有数万只企鹅，大家都叫它企鹅岛。为了不打搅企鹅们的生活，这里已经被列为动物保护区，禁止随意进入。要登上企鹅岛需要国家权威部门颁发的许可证。长城站和附近其他国家科考站人员都自觉遵守着这项规定。此时的企鹅岛距离雪龙号不到一千米，举起望远镜就能看到岛上成群的企鹅。妙星曾在长城站驻站研究一年，企鹅和海豹是他的主要研究对象。他告诉我，在岛的另一面企鹅更多。

长城站面对的Maxwell海湾也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这里的海水呈墨绿色，是富含浮游藻类的标志。有藻类就会有磷虾。据说这里的企鹅繁殖成活率是75%，其它地区通常只有50%，食物充沛是主要原因。生物组在雪龙号锚地用箱式取样器获得了底泥样品，其中有丰富的底栖生物。他们争取在起航时做一次拖网作业，不知是否会带来更大的惊喜。

登上长城站是我们的期待和希望。

（叶瑛）201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