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天涯海角之地,在远离商业航线的地方,要遇上一条船可真不容易,想遇上中国船可能更不容易,毕竟这里距离上海有1.66万千米。除非你刻意来考察或旅游,否则路过这里的概率几乎为零。
上周当我们还在南极半岛外围考察时,在每周工作例会上,领队通报说还有另外两条中国科考船在附近海域作业,一条是广州海洋地质调查局的海洋六号,另一条是渔业部的调查船,他们目前位置距离我们不远,甚至在雷达探测距离之内。听到这消息一阵兴奋,自打离开Fremantle之后,几乎没有遇到过其它船舶。
当天晚饭后在甲板上散步,远远望去,在海天交界处好像是有一条船舶,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显眼,莫非是海洋六号?我快步走上驾驶台,指着那看似船舶的反光物对值班的三副说,快看看那是不是海洋六号。三副是个幽默的小伙,拿起望远镜端详了片刻,笑着对我说,叶队真逗,那是一座冰山。莫非海洋六号上有哪位美女让你特别惦记?他笑着问我。
海洋六号还真让我惦记。她的前身是海洋四号,我曾经随海洋四号两次在南海执行天然气水合物科考任务,这帮共事过的朋友在海洋四号退役后目前都在海洋六号上,既有美女,也有靓仔,广东人称帅哥为靓仔。多年前我也曾在广海局的实验中心短期工作过,在他们的化学实验室行走时必须格外小心,只因为那里美女太多,而且地面太滑。那地面的瓷砖是不防滑的,加上广州气候潮湿,地面总是凝结有水汽,一不小心就会滑一跤。在美女面前摔一跤不是问题,爬起来又是一条好汉;但若落地姿势不对就有可能成为问题。如果你摔倒时是单腿或双腿跪地,碰巧面前又站着一位美女,被同事们看见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好有防范在先,这种事情并未发生过。
惦记海洋六号的不止我一人,他们的沈船长以前在雪龙号上工作过,和领队以及雪龙号船员是老朋友。海洋六号上还有二所的几位老师,以及浙江大学的张朝晖老师,我们是非常熟悉的朋友。
昨日雪龙号因锚地大风发生走锚,起锚后去开阔海域避风。广播里传来通知,海洋六号正在向我们靠近,要求非值班人员去顶层甲板列队致意。海洋六号从距离十几海里开始,使用对讲机的共用频道开始和领队、船长互致问候。聊的话题从南大洋的天气,船员、队员的状态,进展情况,是否能在一起聚聚,等等。没多久海洋六号就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此时正下着大雪,风力在七级以上,气温降到了零下2-3°C。大家顶风冒雪,在驾驶台外的甲板上列队向海洋六号挥手、欢呼致意。对面船的船员和科考队员也列队在直升机平台上,向我们欢呼雀跃。两条科考船虽然隶属不同部门,科考任务也各有侧重,能在遥远的南大洋上相会确属不易。
雪龙号吨位在两万吨以上,海洋六号只有三千多,按照海洋界的规矩大者为尊,因此在对讲机的问候中,对方称我们的领队为老大哥;进入视线后,对方鸣响汽笛,绕雪龙号一周表示敬意,雪龙号也鸣笛回礼,这仪式持续了约半小时。然后海洋六号缓缓离去,驶离了我们的视野。
不知道当年我熟悉的那帮美女靓仔们此刻是否在船上,也不知他们是否收到了我的默默祝福。广海局化学室的美女朋友们可能没有想到,当年在她们面前谨小慎微,生怕在她们面前跌倒并出现落地姿势错误的老帅哥此刻正在雪龙号上,带着一只队伍执行南大洋科考任务。还有我们学院的张朝晖老师,大概不会像我这样天天忙着写日记。年富力强的他此刻或许正忙着构思他的研究论文,采集第一手科考数据。
类似的相会相隔不到一天又重复了一次。今天早上,起床后拉开窗帘,就看到雪龙号近旁停着一条船。难道是海洋六号又回来了?仔细一看,船名是英文,甲板上没有任何科考装备。早饭后去驾驶台,对方还在原地,一打听才知道是一条旅游船。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长城站所在的地方开始受到游客的光顾。他们来这里能看到陆地冰川、南极特有的企鹅和海豹,还能体验到几分钟内提醒他们来到不同国家的手机信号提醒。
用驾驶台的望远镜观察对方,看到游客们的穿戴和科考队员们类似,全套防护和救生衣。他们正在甲板上排队,等待着橡皮艇把他们送上长城站。由于吃水深度的关系,他们的船和雪龙号一样,只能停泊在距离岸线约两千米的地方,换乘小艇登岸去参观附近的科考站,近距离体验亚南极的氛围。和大家一聊,才知道那船上的游客几乎都是中国人,就连船东和旅游公司的股东也都是中国人。悬挂荷兰国旗的外籍船是他们租来的。其中的股东之一曾经任职于中国极地中心,有多年组织极地科考的经历。退休后他不甘寂寞,拉上一帮朋友组织了一个旅游公司,业务据说很不错。中国人富裕之后,有的忙着赚更多的钱,也有人更愿意去旅游,去探险。看着那些中国游客乘小橡皮艇去长城站,真为他们捏了一把汗。或许他们要体验的就是这种感觉,就像玩蹦极的,脚踝上绑一根橡皮筋从几百米的桥上往下跳,失足落水者有之,却吓不退勇敢的后继者。我也默默祝福这些勇敢的旅游探险家,愿他们旅途顺利。
有缘千里来相会,相逢何必曾相识。
(叶瑛)2017-1-6